文/小段学史

No.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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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民族主义问题始终困扰着现代多民族国家。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一个以南斯拉夫民族为主体的、长期蒙受外族统治的、曾经点燃一战战火的、仅有20公里海岸线的东欧国家，境内的穆斯林族、克罗地亚族和赛尔维亚族三者关系不仅矛盾重重，还经常受到外部势力的干涉和挑拨，甚至发生过惨绝人寰的波黑战争，而今天却彼此携手以一个独立国家的名义共同站立在世界的大舞台上。为什么只有三个民族还能如此混乱？三族的关系又有哪些历史？下面，让我们来细细品盘。

波黑国旗。三角形的三条边象征穆斯林族、塞尔维亚族和克罗地亚族。

同根同源的波黑三族

公元4世纪，原本生活在东欧平原的斯拉夫人，过着与世无争的游牧生活，放牧牛羊，哺育后代。但美好的生活突然被来自东方的匈奴王阿提拉和他的大军击碎，匈奴人如旋风般席卷欧洲，建立了庞大的匈奴帝国。匈奴人所到之处，烧杀抢掠，血流成河。斯拉夫人被迫向西、向北、向南迁徙，形成了后世的西斯拉夫人、东斯拉夫人、南斯拉夫人。

冲锋中的匈奴骑兵，匈奴人的骑射战术让大军团步兵作战的欧洲人很是头疼

此时的波黑及周边地区由东哥特王国统治着。见匈奴人杀了过来，东哥特人仓皇向西逃窜。阿提拉死后，匈奴帝国四分五裂，力量分散，东哥特人恢复了对波黑地区的统治。

6世纪，拜占庭帝国志在收复罗马帝国的旧地，开始向西扩张，击败了东哥特王国。南斯拉夫人填补了东哥特人留下的真空地带，进入帝国属地的巴尔干半岛北部地区，逐渐同化当地居民，接受帝国的统治。

4-6世纪的民族大迁徙，不仅加速了西罗马帝国的灭亡，还让欧洲各民族被迫离开了祖祖辈辈生存的家园

此前，生活在巴尔干以北地区的斯拉夫人为了掠夺战利品和奴隶，反复侵扰拜占庭帝国边境。6世纪时，这种骚扰的规模逐渐扩大，发展为入侵和蚕食拜占庭帝国在巴尔干的领土，并定居在帝国边境，与南斯拉夫人逐渐融合。

与拜占庭帝国先进的文化、科技、军事、宗教生活朝夕相处的南斯拉夫人开始摆脱游牧生活，走上了定居和耕种的道路。

6-7世纪，在与日耳曼人和阿瓦尔人的交战中，巴尔干以北地区逐渐形成克罗地亚、斯洛文尼亚、罗马尼亚、保加利亚、波斯尼亚等南斯拉夫人建立的公国。同时期，塞尔维亚人和克罗地亚人也进入了波黑地区。

自此之后，波黑地区从日耳曼世界中分离出来，进入了斯拉夫文化圈。

14世纪，奥斯曼帝国崛起后，打着圣战的旗号，不断向欧洲扩张

15世纪，奥斯曼土耳其入侵波黑地区，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先后成为奥斯曼帝国的两个省份。奥斯曼苏丹一手拿剑，一手拿《古兰经》，在波黑两省推行宗教殖民政策，要求本地居民摒弃基督教，改信伊斯兰教。在奥斯曼人的威逼利诱之下，一部分塞尔维亚人和克罗地亚人改变了原本的宗教信仰，成为新的穆斯林群体，后世之称为波斯尼亚族。

奥斯曼帝国的宗教殖民政策效果显著，一些信仰基督教的塞、克族人转变了自己的信仰，开始信奉真主安拉

从源头来看，不论是信仰基督教的塞尔维亚族、克罗地亚族，还是信仰伊斯兰教的波斯尼亚族，都是6世纪进入巴尔干地区的斯拉夫人分支。作为同根同源分化出的各个民族，互相之间理应相互认同。然而在种种因素影响下，波黑三族却产生了难以调和的嫌隙。

不同信仰产生的文化间隙

上文提到，4世纪东哥特人曾经统治过波黑地区。东哥特人属日耳曼人的分支，因长期在罗马的北方行省生活，日耳曼人罗马化的程度很深，也是基督教的忠实信徒。在东哥特人统治波黑期间，当地居民也开始信仰基督教。但基督教内部分为不同派别，罗马帝国分裂后，东西两个帝国分属不同派别。

6世纪，拜占庭帝国击败东哥特王国，波黑地区南部部分土地成为拜占庭领土。东方教派也跟着拜占庭人统治的脚步来到了波黑地区。

11世纪，教派分裂，天主教和东正教都以正统为自己背书

11世纪，基督教会正式分裂，天主教和东正教并立。塞尔维亚族受拜占庭文化影响较深，信奉东正教；克罗地亚族受北方的匈牙利和西方的拉丁文化影响较大，对天主教信仰异常坚定。

在这里要特别说明的是，克罗地亚族与塞尔维亚族所使用的语言虽然在发音上基本一致，彼此沟通也没有障碍，但克族的文字与塞族也存在着根本上的不同。当基督教从西欧传播到克罗地亚、波斯尼亚等地时，当地居民文化水平低，甚至大多数都是文盲，但通晓当地白话，拉丁人从他们中选出一部分成为牧师，他们学习拉丁文字，但用本地的斯拉夫语传教。就这样，克罗地亚人用拉丁字母拼写成克罗地亚文，与使用西里尔字母拼写的塞尔维亚人产生了差异。慢慢的，克罗地亚族也就形成了一个独立的民族。

12世纪，波斯尼亚在巴昂库林的统治下逐渐独立，并建立鲍戈米尔派（又称巴塔里亚派）的波斯尼亚教会，成为欧洲唯一的宗教异端国家。罗马教会当然不允许这种教派存在，于是在天主教会的干涉和迫害之下，波斯尼亚于13世纪成为匈牙利的附庸国，波斯尼亚教会也被当权者视为异教徒，社会地位无比低微。

中世纪的欧洲，宗教异端始终是东西方教廷重点打压的对象

14世纪，特弗尔特科·科特罗曼尼奇带领波斯尼亚公国脱离匈属克罗地亚公国，建立了独立的波斯尼亚王国，并以天主教作为该国国教。东正教因居次要地位而受到国内天主教会打压。

14世纪独立的波斯尼亚王国，只辉煌了不到一个世纪，就被东方的奥斯曼帝国吞并了

15世纪奥斯曼帝国的入侵为波黑地区带来了伊斯兰教，也改变了波黑人民的生活习俗。

首先，皈依伊斯兰教的波黑人有机会进入上层社会，如果坚持信仰基督教将被当做赖雅（意为畜生）对待。为了争取生存空间，一部分信仰不坚定的波黑人和曾经的异教徒转变了自己的信仰。其次，凡是为土耳其人的统治效力的波斯尼亚地主和军人可以享有很高的地位，导致很多波奸陆续出现，出卖国家利益，充当统治工具。

土耳其人从被统治的地区中强行征用儿童进行军事训练

再次，奥斯曼帝国还强迫波黑当地儿童从小脱离父母和家庭，进行集中训练学习，成年后加入奥斯曼禁卫军，迫使塞、克两族的后代突厥化。最后，为强化在波黑地区的统治，奥斯曼帝国还强迫当地人使用土耳其语言文字。

土耳其文字的推行虽然遭到了塞族和克族的强烈抵制，但两族中信仰穆斯林的群体却开始受到突厥文化的影响：穆斯林在保留塞尔维亚一克罗地亚语言的同时，增添了大量的土耳其词汇；在保留斯拉夫人姓名的同时，经常使用如哈桑、埃米尔、穆罕默德等伊斯兰文化常见的姓名，作为其姓名的组成部分。

久而久之，被伊斯兰化的波黑穆斯林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民族意识和风俗习惯，已然成为了波黑这片土地上一个新的民族群体。而部分混入上层社会的穆斯林更是将信仰基督教的塞、克两族当成二等公民看待。

三个宗教代表三个不同民族，在波黑这片狭小的土地上对生存空间展开了上百年的争夺

自此，波黑地区三教并立，每个宗教都成为一个族群的代表。

16-18世纪，哈布斯堡王朝统治的奥地利与土耳其人统治的奥斯曼帝国之间发生了大大小小无数次战争，作为两个大国边境的交接地带，波黑地区的各族人民饱受连年的战火洗礼，为了生存不得不经常转移，这就导致了波黑地区各族之间出现大量混居的情况。

1991年的波黑三族聚居地分布图。图中可见，三族居住地的分布毫无规律可言，这都是长期的历史遗留问题造成的

信仰的宗教不同，日常的生活习俗也不同，甚至连使用的语言都产生了变化，这样的三个民族混居在一起，彼此之间必然会产生巨大的矛盾纠纷。如果放任矛盾激化，而且没有任何强而有力的政治力量来调和，那么最终，波黑三族定将滑入流血冲突和局部战争的深渊。（未完待续）

参考文献：

《谈谈克罗地亚的民族主义情结》，外电译文，天涯论坛；

《南斯拉夫民族问题的民族主义视角》任雷，华中师范大学；

《波黑三大民族穆斯林族、克罗地亚族和塞尔维亚族之间的主要矛盾是什么？》，博览古今天下，个人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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