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漱渝荐书
●鲁迅《鲁迅全集》
●秦牧《艺海拾贝》
●王朝闻《一以当十》
●周振甫《诗词例话》
本报记者 宋智明
今年是鲁迅先生逝世80周年。著名鲁迅研究专家、原鲁迅博物馆副馆长兼研究室主任陈漱渝应邀来闽作一系列关于鲁迅的演讲:6日,他在漳州平和讲《林语堂与鲁迅》;7日,在海沧大摩纸的时代书店讲《如何读鲁迅》;8日,在厦门市图书馆讲《从鲁迅在厦门大学说开去》。
陈漱渝研究鲁迅,注重史料,论从史出,言必有据,又能择善而从,勇于吸收新成果,善于联系当下的实际谈历史,语多诙谐,常能让人在会心一笑中走进鲁迅博大精深的世界。我研究鲁迅,不为名不为利,主要是寻求精神支撑。陈漱渝说,鲁迅的作品中充溢强大的气场,让读者从中受到感染激励。读鲁迅作品,我们都会感受字里行间回荡着一股浩然正气,这种正气表现为他具有明确的是非、热烈的爱憎、对强权者的抗争和对被损害者的同情。鲁迅弘扬的‘损己利人’、‘甘为人梯’的精神,可以成为当代先进分子的行为指南。
如何读鲁迅,吃了32年鲁迅饭的陈漱渝给出24字建议:立足现实,精读细读;知人论世,循序渐进;坚持数年,必有所获。
【观点】
1、读陪伴一生的经典
要循序渐进持之以恒
陈漱渝说,读经典作品,方法很重要。读鲁迅,首先要坚持两点:循序渐进和持之以恒。根据不同年龄段,选择不同的作品,由易到难。比如,可从散文《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阿长与〈山海经〉》《藤野先生》和小说《社戏》《故乡》读起,再读杂文,再读早期的文言论文《摩罗诗力说》等,如果颠倒过来,先难后易,一开始就读文言论文,就容易产生畏难情绪。
鲁迅作品是可以陪伴一生的精神财富,常读常新。任何一件事,坚持做三十年了,自会成为某一方面的专家。鲁迅说过,多有不耻最后的人的民族,无论什么事,怕总不会一下子就土崩瓦解的。
2、读鲁迅作品
要立足现实精读细读
陈漱渝说,读书分两种,泛览,即鲁迅说的随便翻翻;细读,就是所谓的慢阅读。读鲁迅作品应该细读。鲁迅作品的丰富和复杂,不是读一遍就能明白的,真要弄懂,要当枕边书反复读。要立足现实,敏于思考,才能读出新意。
有一年,陈漱渝到山西阳泉市平定县参观女作家石评梅故居,顺便问及当地煤炭开采状况,东道主说:恐怕过几年就会挖得差不多了。这时,他忽然想起一段话:虽然有人说,掘起地下的煤来,就足够全世界几百年之用。但是,几百年之后呢?几百年之后,我们当然是化为魂灵,或上天堂,或落了地狱,但我们的子孙是在的,所以我们还应该给他们留一点礼品。这段话出自鲁迅1934年写的《拿来主义》,带着现实问题读,会加深对鲁迅经典的理解。
3、深入了解历史
才能正确理解鲁迅
陈漱渝认为,读鲁迅的作品,知人论世非常重要。根据《鲁迅日记》记载,跟鲁迅交往的各界人士近两千人;在实际生活中,他交往的同时代人更不止此数。
与鲁迅发生联系的同时代人大体可以分为四种类型:一、感情至笃,终生不渝,如鲁迅与许寿裳。二、冰炭不同炉,如陈西滢、梁实秋。鲁迅正是通过跟他们的论争,捍卫和发展了真理。三、始于相亲,终于疏离,如与周作人、钱玄同、林语堂、高长虹等人的交往。四、始于彼此误解,终于尽释前嫌,鲁迅与魏建功、魏猛克等人的交往即是如此。
当然,在阅读时,不能脱离具体的历史情境,不能以一时一事的是非曲直代替对历史人物的总体评价,更不能以鲁迅作品中对同时代人的个别提法作为对他们的全面评价和盖棺论定。这是知人,至于论世,鲁迅说过:见过辛亥革命,见过二次革命,见过袁世凯称帝,张勋复辟,看来看去,就看得怀疑起来,于是失望,颓唐得很了。现在的年轻人朝气蓬勃,这是好事,但弱点是缺少历史感。要读懂鲁迅,一定要深入了解中国的历史,尤其是中国的近现代史。
4、娱乐化阅读
会扭曲鲁迅形象
有读者提出,以前对鲁迅的宣传确有神化的一面,这些年却走向反面,世俗化越来越浓,鲁迅的作品不断从中学生课本中退出。对此,陈漱渝认为,神化、拔高鲁迅肯定是不对的,但通过对鲁迅作品的娱乐化阅读、浅表化阅读,将鲁迅世俗化乃至庸俗化,是很不妥的。
近些年,有人着力宣传鲁迅的人间性,说鲁迅是一位体贴的丈夫、慈爱的父亲、爱开玩笑的老人,非常好玩的一个人,这都没什么错。但是,离开了鲁迅的独异性谈他的平凡性,离开了鲁迅的卓越性谈他的人间性,离开了鲁迅的超越性谈他的局限性,那是没有什么积极意义的,反而会扭曲鲁迅的形象,以对鲁迅负面性的个体化理解,冲淡或取代对鲁迅的经典化解释。
【名片】
陈漱渝,祖籍湖南,1941年生于重庆。1962年毕业于南开大学中文系,系中国作协全国委员会名誉委员。专著有《本色鲁迅》、《搏击暗夜——鲁迅传》《往事并不纷纭》《炉边絮语话文坛》《沙滩上的足迹》等20余种,编有《一个都不宽恕——鲁迅和他的论敌》《谁挑战鲁迅——新时期关于鲁迅的论争》等数十种书籍。
【解密】
鲁迅匆匆离厦
有诸多内外因
有读者提问:1926年,厦门大学花高薪聘请鲁迅任教,一个月工资四百银元,这里还有他的好友林语堂、孙伏园,鲁迅也打算在这里工作两年,为什么只呆了135天就匆忙离开?
陈漱渝对此的解读是,钱不是幸福的保证,有钱无生活,日子也无味。鲁迅厌恶以钱为中枢而实际缺乏科学研究活力的纯学院生活,但广东革命形势的高涨和他跟许广平的两地相思也是促使他一再缩短在厦门停留时间的重要原因。他在北京生活惯了,南下后,居无定所,对厦门的饮食吃不惯,淡而无味,又听不懂当地话,虽有二三好友,但厌恶的人更多。还有一点是与热恋的人分开,饱尝相思之苦,心态就很难保持平和。校园附近有一棵相思树,鲁迅曾独坐树下打发寂寞的时光,不料一头猪颠颠地跑过来啃吃树叶。这相思树在鲁迅心目中可是爱情的象征啊,他怒不可遏,一跃而起,同猪展开决斗。这也是境由心转之一种吧。现在看来,他对顾颉刚、林文庆和陈万里的评价也带有意气用事的成分。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鲁迅在这里没有遇到尖锐的时事刺激,只好向回忆寻找写作素材,《朝花夕拾》的后五篇反有一种沉静之美,写于厦门完成于广州的《铸剑》也成为历史小说的经典之作,还有《汉文学史纲要》,尤其是《两地书》的厦门通信,都是厦门时期的重要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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