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覃昨天写了《陈延年:陈独秀长子,死于乱刀之下,老蒋不许收尸,胡适无辜受累》一文,文中讲到,叛徒束炳树在1927年6月26日亲自带人前往中共中央设立在上海北四川路高塔路恒丰104号住宅里的江苏省委机关,抓捕了陈延年,并亲自指认了陈延年。蒋介石因此在当天就知道陈延年已经被抓捕,并于6月29日指示上海警备司令杨虎处决陈延年。杨虎依令于6月30日用乱刀砍死了陈延年。
老覃这个说法是参考了蒋介石和杨虎之间的一来一回的两道电文、吴稚晖与杨虎之间的一来一回的两封信、以及《申报》《时事新报》上的几篇报道整理成的,比较可靠。
现在很多资料说陈延年被捕后,化名为陈友生,身份未被暴露,军警只打算关他几天,杀杀他的威风,教育教育,便予以释放。但是,上海亚东图书馆经理汪孟邹救人心切,让侄子汪原放去找胡适疏通关系。胡适于是跑到南京找到了蒋介石的座前红人吴稚晖,让吴稚晖找蒋介石说情。哪知吴稚晖和陈延年有私怨,他不但不帮忙救人,还推了陈延年一把,向蒋介石告密,说上海警备司令杨虎抓到的人不叫陈友生,而叫陈延年,是陈独秀之子。劝蒋介石将之杀掉,免除后患。就这样,陈延年惨遭杀害。
这种说法,漏洞很多。
首先,陈延年从被捕到被害,前后仅仅隔三四天,而且,从蒋介石在6月29日发给杨虎的电文看,他在6月26日已经知道陈延年被捕,那么,中间根本就来不及发生汪孟邹让侄子汪原放去找胡适,胡适又跑到南京找吴稚晖,吴稚晖最后向蒋介石告密这些事。
还有,亚东图书馆因为陈独秀的关系,在1952年被取消。汪原放于是就亚东图书馆写了一本字数多达一百多万的回忆录,里面丝毫没有提到去找胡适救陈延年之事。反倒是提到了在陈乔年被捕后的一天晚上,汪孟邹来找汪原放相商,说:彭礼和送来消息,陈乔年在被审讯时一口咬定他是亚东图书馆的编辑,我们必须设法救出乔年。汪孟邹第二天去找曾担任过北洋政府司法总长、国务总理等职的许世英出手相助。但在第三天,彭礼和传来噩耗,陈乔年已经牺牲了。
由此可见,说汪孟邹叔侄找人去捞陈延年,极有可能是人们把汪孟邹叔侄找人去捞陈乔年的事转嫁到了陈延年的身上。
为什么会这样呢?
主要是陈延年、陈乔年兄弟的人生轨迹太相似了。
陈延年、陈乔年兄弟都是在1915年被陈独秀从安庆乡下接到上海的;都读了上海法语补习学校、震旦大学;一开始都信奉无政府主义;都在1919年底一起赴法勤工俭学;都在1922年加入旅欧中国少年共产党;都在1923年4月到苏联莫斯科东方劳动者共产主义大学学习;都在1924年回国……就连他们牺牲的地点都相同——都是牺牲在龙华塔下。
正因如此,在很多人的印象里,陈延年、陈乔年兄弟就是一对孪生兄弟,相貌相同,性情相同,爱好相同,经历相同,两人形影不离,兄弟同心,共进共退,共生共死,不但牺牲于同一个地点,还牺牲于同一天。
老覃就看过一个电视剧,说陈延年、陈乔年兄弟的继母高君曼听说他们哥俩牺牲了,痛哭流涕,让人制作了两个灵牌,焚香祭拜。
其实,陈延年、陈乔年兄弟并非孪生兄弟,也并非牺牲于同一天。
陈延年出生于1898年,陈乔年出生于1902年,哥俩相隔了4岁。
陈延年身体健硕,皮肤粗糙黝黑,有黑面武生之称;陈乔年白净英俊,文质彬彬,是出了名的白面书生。
陈延年性情严肃,内向,不苟言笑;陈乔年活泼开朗,喜欢开玩笑,是朋友中的开心果。
哥俩并非形影不离,也经常分开。
比如说,他们兄弟的年龄差距摆在那里,这就注定了他们早年求学的进阶不同。
1915年,陈独秀把他们哥俩接到上海后,直接让延年进入了法租界的法语补习学校学习;乔年年龄太小,陈独秀带他住在法租界吉益里,亲自对他施教。
1917年,陈独秀应聘赴北京大学任教后,陈乔年才进入震旦大学与哥哥一起继续攻读法语,同时学习其它课程。
1924年,哥俩从苏联回国后,陈延年在广州主持中共两广区委工作,陈乔年在北京协助李大钊开展中共北方区委工作,从此罕有见面机会。
老覃特别说一下,1927年4月27日至5月9日,中国共产党第五次全国代表大会在武汉召开,陈延年和陈乔年见面了。他们都出席了大会,并且和父亲陈独秀同时当选为中央委员。
这,是中国共产党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奇迹,为一时佳话。
可惜的是,五大之后一个多月,陈延年就遇害了。
该年8月7日,党中央在汉口召开了紧急会议,即著名的八七会议,陈乔年在会议上对父亲陈独秀在大革命中所犯的错误进行了严肃的批评。
会后,他被调任湖北省委组织部部长。
不久,又被调任中共江苏省委组织部部长。
陈延年是在中共江苏省委书记任上被捕的。陈延年被捕时,中共江苏省委机关遭到上海国民党反动派的破坏。为此,担任了中共江苏省委组织部部长的陈乔年不得不深入工厂、机关和学校,努力恢复惨遭破坏的党组织。
陈乔年的行动很快就招来了敌人的注意,他在1928年2月16日被敌人捕获。
和陈延年被捕的情形一样,陈乔年被捕也是叛徒告的密。
向敌人告密的叛徒唐瑞林并不认识陈乔年,也不知道被捕人员中有陈乔年。所以,陈乔年落入虎口后,化名王某,顽强而巧妙地同敌人进行斗争。
敌人后来怀疑陈乔年就在狱中,不断提取犯人审讯。
在这种情况下,与陈乔年一同被捕的郑复他、许白昊赶紧商讨应对之策。
郑、许二人发现,狱中一个名叫周之楚的同志的身份也还没有暴露。他们就做周之楚的思想工作,想让他与陈乔年互换身份,实施调包计。
周之楚深明大义,知道陈乔年的工作比自己更重要,既然允诺。
可惜的是,周之楚的父亲前来探监,发觉了眼前的周之楚并非自己的儿子,大呼大叫,陈乔年的身份因此暴露。
敌人对陈乔年使尽了各种各样的威逼利诱,均不能使他屈服,决定将他和郑复他、许白昊一起杀害。
陈乔年在就义前夕,积极鼓励狱友保重身体,继续为党工作。
他朗声大笑说:让子孙后代享受前人披荆斩棘的幸福吧!
老覃补充一下,陈延年有霍去病那种匈奴不灭,何以家为的志向,表示革命不成功就不谈恋爱。因此,他牺牲后没留下有子嗣。
陈乔年性情洒脱,他在1926年冲破世俗偏见,和一大代表刘仁静的前妻史静仪走到了一起,并在次年有了他们共同的儿子。
但陈乔年并不知道,他被捕后,妻子史静仪没有照顾好儿子,致使儿子不幸夭折。
令人欣慰的是,1989年2月25日,史静仪的妹妹史汉仙的丈夫杨纤如在《文艺报》上发表有一篇题为《乔年烈士有女陈鸿,天涯何处》,说陈乔年牺牲后不久,史静仪产下了陈乔年的遗腹女陈鸿,但由于各种原因,母女失散。
不管如何,陈乔年烈士算是英雄有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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