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东京奥运会的奇葩开幕式,会不会有人冒出这样的念头——横竖都要受疫情限制,还不如让宫崎骏动画里的人物们来一场虚拟的大派对呢!
据说用意深奥,普通人可以不用看。
嗯,每逢夏日,宫崎骏电影里的清凉感就会涌上脑海,伴随着久石让的配乐,仿佛也是一种解暑安神的标配呢。
说到宫崎骏的作品,你最先想到的是哪些元素呢?
随手点开任何一部他的电影,在任何你能想到或想不到的地方,都会出现风和飞行。
人鱼能飞
龙猫能飞
小魔女能飞
偌大的有脚城堡能飞
带个姑娘更要能飞
必要的时候,猪也能飞
就如同梦境一样,只要剧情需要,各种人和物,随时随地都能起飞。当然,最妙的是,在宫崎骏的笔下,这些飞行也都如梦一般,无论从视觉上还是心理上,都轻盈自在、随心所欲。
宫崎骏就是这样一位飞行狂人。作品中一定要有个东西在飞。为什么呢?
追溯老爷子的生平,他出生于1941年的东京,在四兄弟中排行第二。当时日本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正处于无往不利的胜利幻想中。不等幼小的宫崎骏懂事,一家人便为了躲避空袭而搬到栃木县。
他的伯父在当地开了一家名叫宫崎飞机的工厂。二战期间,宫崎骏的父亲担任厂长一职。这可能就是宫崎骏迷恋兵器,尤其是飞行的源头。
然而,他不过刚刚懂事的年纪,二战就以日本的无条件投降告终了。彼时,日本国内的舆论因战败一蹶不振,而宫崎骏也在这种社会环境的影响下成长为一个讨厌日本的少年。
因为家里开军工部件厂的缘故,从某种角度看,他的父亲也算是发了一笔战争财,这也让宫崎骏颇为内疚。
因此一直以来,宫崎骏的作品里都充斥着这种对于战争、人类反思、自由意志的矛盾思考。
二战结束后,学校老师与NHK广播说的都是日本是四等国家,日本人就是愚蠢。我身边真有人以杀过中国人为荣。这让我痛感生在了一个没有前途的国家。即便日本的农村有恬静的风光,可稻草屋顶下有人贩子,有迷信,有家长制,有各种各样违背人性的行为。所以我认定,日本是一个暗无天日的世界。所以,日本的风光、水田、烂漫的油菜花,都会让我心生厌恶。——宫崎骏,文库版《时代的风声》
宫崎骏电影里的三大主题
在同一个作者的作品中,常常都会有相似或一脉相承的主题及风格。宫崎骏也是。除了招牌式的画风、配色,以及黄金搭档久石让的配乐,其作品内核自带的三大主题,几乎可以归纳如下:
1、成长与飞行
确切地说,飞行是成长的一种形式:
它可能是起点,如《魔女宅急便》里的小魔女琪琪是自带飞行天赋走上个人成长之路的;
也可能是梦境,好比《龙猫》里的大龙猫在深夜带着小姐妹俩在深蓝的天幕中御风翱翔;
也可能是技能,比如《哈尔的移动城堡》里,随时起飞是必要的生存技能;
还可能是释放,像《红猪》里的波鲁克·罗梭,从小在飞行中释放天性;
还可能是终点,那便是《起风了》里的少年堀越二郎,历经坎坷,终于怀着复杂和纠结的心情,打造出融合了梦想和杀人属性的零式战斗机。
成长是人与生俱来的使命,更是文学和艺术作品永恒的主题。正如约翰·坎贝尔在《千面英雄》里描述的套路:启程-启蒙-归来。别管它多大路货,人类就是吃这套!
图为得到app每天听本书栏目中《千面英雄》Pro版|韩焱解读的提纲
无论作者本人还是作品受众,无论大人还是孩子,看完宫崎骏的任何一部作品,都会有一种反思过、收获过的感觉,甚至还有点儿似乎没完全吸收、或者自己都还没理清楚的滋味,于是才有了那么多的吉卜力迷,一年一年、一遍一遍地重刷这些作品。
2、战争与和平:
正如对于作者的出生时代及环境介绍,可以想见,战争与和平这样一个现代人看来略大的主题,其实是深刻在宫崎骏基因里的思考。
尤其是他早期的《天空之城》、《幽灵公主》、《风之谷》,及所谓的收官之作《起风了》,都开诚布公地表达着自己对于战争的厌恶,对和平的热爱。
热爱归热爱,但正如军工是促进民用工业发展的先驱,男孩子们对于机械、武力的启蒙甚至启发,可能都是从战争相关开始的。宫崎骏亦如是。
在由日本多位一线动画评论人访谈后所著的《宫崎骏和他的世界》一书中,也提到,宫崎骏本就是一个军事迷,再加上强烈的现实主义思想,无数写实的机械便应运而生。
这个写实,可以真实到什么程度呢?据说宫崎骏为杂志Model Graphix亲手绘制插画时,对于真实存在过的潜艇莫尼特号、梅里麦克号和达尔格伦炮,其所绘的内部机械解剖图时,异常详细,都让人不知道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而这些设计精良的武器,能让世界保持应有的安定吗?看过了那么多剧,相信你自有判断。
3、人类与自然:
相较于战争与和平,人类与自然的关系问题,更加持久,在电影中可体现的也更多。如
《天空之城》、《幽灵公主》(战争原本就是破坏自然的一种强力手段)、《龙猫》、《悬崖上的金鱼姬》,甚至包括《借东西的小人》。
如果把小人族看成一种动物,也属于自然范畴
那么,自然环境有什么标志性的产物呢?天空、海洋、森林,当然广义来说,人间也是。
宫崎骏电影里有多少飞行的元素,就有多少和天空或者海洋相关的元素。此外,值得注意的便是森林。
哪怕是一部发生在日本乡间的《龙猫》故事,按说农村里就算有片小树林,也就是个类似后山、丘陵的效果。但在《龙猫》中,尤其当小梅姐妹俩爬进龙猫的世界,整个树林竟然显出如同原始森林般宏大深邃的效果,这恐怕不只是因为小姐妹俩的个子小吧?
其实宫崎骏是通过描写小姐妹与龙猫的关系,暗喻他与远古森林的关系。一直以来,对森林的感情的确是他的心灵支柱。但因为执迷于原始森林这种最自然的存在,让宫崎骏也很难接受现实中处处工业化的日本。
这起源于他所读的日本植物学家中尾佐助的著作《栽培植物与农耕的起源》。
中尾在书中提出了照叶树林文化的概念。照叶树林,即常绿阔叶树林,广泛分布于喜马拉雅山脉、中国南部与日本西南部。所以,照叶树林文化,即有照叶树林的国家存在着同样的农耕文化。借助照叶树林的概念,对日本文化做出的另一种诠释,让宫崎骏茅塞顿开,他说——
国家的框架、民族的壁垒与历史的凝重都逐渐远去了。照叶树林的生命气息涌入了钟爱软糯年糕与黏稠纳豆的我。(《出发点(1979—1996)》)
在影片中,小姐妹俩种下了龙猫给的种子,但种子迟迟没有发芽。直到某天夜里,龙猫出现了,种子也迅速发芽,长成了参天大树。第二天,两姐妹一睁开眼便冲到了她们种下种子的地方,只见大树消失了,但一棵嫩芽从土里探出头来。两人激动地喊道:那虽然是梦!却又不是梦!
只要存在过,就不是梦。森林也好、龙猫也好,只要知道ta发生过,就足以抚慰人心、不必再沉迷于过去的回忆,也才能面对现实的社会。
所以到了1994年完结的漫画版《风之谷》与之后推出的《幽灵公主》,可以看出宫崎骏已经放弃了原始森林。
在漫画版《风之谷》的尾声,花园主人(人造人)为了让娜乌西卡死心,爆出一个惊天事实——腐海的生态圈是由过去的人类一手打造的,为的就是净化环境。在环境得到净化之后,腐海就会消亡。而娜乌西卡和其他生活在未来世界的人类只能在被污染的环境中生存,一旦进入净化过的湛蓝清净之地便会一命呜呼。
娜乌西卡一直为自己的凶残本性,也就是内心的阴暗面而担忧。但人造人的一番话让她意识到,她深爱的王虫与腐海中的植物们也是只能在受污染的环境下生存的人造生物。
换言之,黑暗与污浊,本就与生命如影随形。至此,她终于能接纳拥有阴暗面的自己了。
可见,人和自然的关系是复杂的;同样,一个人也是复杂的,会有阴阳两面。
随着这样的自我剖析、认知和展示,宫崎骏也带着我们,完成了对于自我价值和社会价值的探索和思考,最终形成成熟的、圆融的个体。
好圆融的龙猫呀!
附:
在研究文学作品的时候,有两种对立流派——所谓知人论世和作者已死。我个人认为,其实,宫崎骏的作品是很适合采用这两种方式来探讨。
知人论世派,源于孟子云颂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论其世也。(出处:《孟子·万章下》)意即,欣赏一部文学或艺术作品,你得知道作者的出身、世道环境,才能对作品中蕴含的意义有更清楚的认识、更切身的体会。
在上文中,我们已经对宫崎骏的出身、喜好做了一些介绍,确实有利于理解作品中原本看起来模糊的意义。
而作者已死派,出自法国批评家罗兰·巴特,意思是作品一旦完成,就和作家本人的意愿没有关系了。这个作品的解读,都将交给读者/观众,当然,就会受到时代、地域等的挑战。
因此,今天我们看很多古代的,当代的,或者是外国的文学艺术作品,得出的感受与当时当地人会大相径庭。
宫崎骏的作品,在不同时代也是有不同反响的。如1988年公映的《龙猫》在当时可并不叫好也不叫座,今天却是和拿奖拿到手软的《千与千寻》一样,成为了最广为人知的两大吉卜力IP。
而更早期(1968年)公映的、由宫崎骏参与创作的《太阳王子霍尔斯的大冒险》虽然耗费了高达1.3亿日元的制作成本,但因为沉重的主题不受当年青少年孩子的喜爱,票房惨淡至极。
还真是童年回忆呢,你看过吗?
但到了1974年,在富士电视台播出的《阿尔卑斯山的少女》,同样是严肃紧凑的剧情,却让制作人宫崎骏、高畑勋(后来吉卜力工作室的铁三角之二,另一位铃木敏夫负责文案和市场营销)人气水涨船高。
任何一个团队或者作品,乃至个人的成功,都是多种因素作用的结果。今天我们就宫崎骏的作品给出了很多种解释了,你更赞叹哪一条呢?欢迎留言评论、点赞和转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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