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钉截铁的反义词是什么,欢愉的近义词是什么

抒情君 4

毕淑敏,华语世界最具影响力女作家,国家一级作家,北京作家协会副主席,著名心理咨询师,内科主治医师,北师大文学硕士,心理学博士方向课程结业。本文选自毕淑敏新书《欣喜是自酿的》

幸福感究竟是什么东西呢?日本医学博士春山茂雄在《脑内革命》这本书中写道:人的心灵由大脑里的脑干、大脑边缘系统和大脑皮质组成。其中有一种神经,当受到外界刺激的时候,会使人快感。饮食、性生活给予我们充分快感,体育运动读书学习也能给予我们难以言状的快感。为他人奉献和为社会工作,也能带来精神的喜悦。这些快感都来自神经分泌的内啡肽。

原来,让我们能够持续地感知幸福的东西,就是我们自产自销的内啡肽。

内啡肽亦称安多芬或脑内啡,是一种内成性(脑下垂体分泌)的类吗啡生物化学合成物激素。它是由脑下垂体和脊椎动物的丘脑下部所分泌的氨基化合物(肽)。它能与吗啡受体结合,产生跟吗啡、鸦片剂一样的止痛效果和欣快感,等同天然的镇痛剂。利用药物可增加脑内啡的分泌效果。英文endorphin是endomorphin的简化写法,endo有内在之含意,而morphin则为吗啡的英文名称,故endorphin有大脑自我制造的类吗啡物质之意。

以上我摘录的这一部分,来自维基百科等资料。

你看明白了吗?我觉得编纂这个名词解释的人,犯了一个本末倒置的错误,让没有医学知识的人越看越糊涂。其实不是内啡肽起到了吗啡的作用,而是吗啡模拟了内啡肽的作用。

古时候科学技术不发达,人们不知道在自己体内就能分泌一种对抗疼痛、缓解焦虑、让人快乐和兴奋的物质,它让人安宁和心满意足,甚至能让人稀释对于死亡的恐惧。这种东西是一类激素,它比人类的历史还要古老。因为在1975年,有两组科学家各自独立地研究它时,都是首先在动物身上发现它的。

一组是苏格兰的约翰•休斯和汉斯•科斯特利兹。他们是从猪脑袋中发现有α、β及γ三种脑内啡肽。当时他们称它为enkephalins,是由大脑的希腊文εγναλο,变化而来。

同一时间,另一组美国研究人员在牛脑中发现脑内啡。埃里•西门称它为脑内啡,是内生吗啡的缩写。已经发现的内啡肽有多种,除具有镇痛功能外,尚具有许多其他生理功能,如调节体温、心血管、呼吸功能等等。内啡肽是体内自己产生的一类内源性的具有类似吗啡作用的肽类物质。向动物脑室中注射内啡肽,可引起全身深度失去病觉,体温下降,行为变得木僵。这些肽能参与感情应答的调节作用,是机体抗痛系统的组成部分。

当机体有伤痛刺激时,内啡肽被释放出来以对抗疼痛。在内啡肽的激发下,人的身心处于轻松愉悦的状态中,免疫系统实力得以强化,并能顺利入梦,消除失眠症。内啡肽也被称之为快感荷尔蒙或者年轻荷尔蒙,意味这种荷尔蒙可以帮助人保持年轻快乐的状态。

内啡肽这一强大的内分泌系统,就是我们得以感知幸福的物质基础。

没有内啡肽的激发,幸福不过是跛子

现在,容我把话题稍稍岔开一点。

上个世纪90年代,我写了一本名为《红处方》的长篇小说。为什么叫《红处方》呢?我当医生,从有处方权的那一天开始,就知道处方是有颜色的。大家可能要说,处方不都是白色的吗?是的,我们常用的处方,是白色的,但处方其实还有另外的颜色。黄色是外用处方,现在新的处方管理规定中,黄色是急诊处方。绿色是儿科处方。红色就是毒剧药品和麻醉药品的专用处方。

比如你要开吗啡,就要用红处方。

《红处方》这本小说,是国内第一部描写戒毒题材的小说。这些年来,我听很多年轻的朋友说过,他们就是从这部小说中,知道了什么是毒品和它控制人的机理,然后决定永远不会沾染毒品。

当时,国内有关戒毒的资料很难找,甚至有的医生对毒品都很少了解,我到了一家图书馆,跟人家说,你可以把我锁在库房里面,我要把有关的书籍读个遍。因为是朋友,图书管理人员说,请你告诉我们,你到底需要什么书,我们来帮你找。

我说,我也不知道自己需要的到底是什么书,我只能一本本地翻找,我要把这件事情搞清楚。

在阅读了我能找得到的当时国内所有有关书籍之后,我终于明白了,原来,吗啡是如此神秘的一种物质啊。

记得一位18或是19世纪的化学家或是药理学家的传记中说,当时临床上应用的几乎所有的药品,都是无效的,都是安慰剂。人们之所以觉得某些药物有效,是因为医生告诉他们这些药物是有效的,其实真正起到治疗作用的是他们自己的精神状态,加上医生的信誓旦旦。但是,有一个例外。

这个例外是什么呢?就是罂粟的提取物。它们给予人类巨大的帮助,让人们能够对抗身体上的强烈痛苦,并带给人难以比拟的欢愉,还有就是能对抗死亡的痛彻心肺的恐惧。

17世纪的英国医生、临床医学的奠基人托马斯•悉登汉姆干脆为鸦片大唱赞歌。他说:我忍不住要大声歌颂伟大的上帝,这个万物的制造者,它给人类的苦恼带来了舒适的鸦片,无论是从它能控制的疾病数量,还是从它能消除疾病的效率来看,没有一种药物有鸦片那样的价值。没有鸦片,医学将不过是个跛子。这位医学大师因此也获得鸦片哲人的雅号。

我本来非常恨罂粟。谁都知道,吗啡是从罂粟的汁液中提取出来的,它如同魔鬼之手,把人牵引到了地狱。可在这里,我们看到的全是吗啡的优点。

我陷入了沉思。

罂粟有毒,这不是罂粟的过错。为什么这世界上万万千千的动物,都没有因为罂粟而中毒,唯有人把罂粟提炼出来,浓缩为毒剂,让自己蹈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呢?

有罪的究竟是一种植物,还是人类本身呢?

正在这时,我开始剧烈地腹痛。经常半夜时分捂着肚子,直奔医院的急诊科。疼痛锥心刺骨,我蜷缩在急诊室肮脏而冰冷的地板上,单跪着一条腿,屏住气,用膝盖抵住腹部,好像一个狼狈的骑土在蹩脚地求婚。痛得连医生问我叫什么名字,都无法回答。急诊科的医生诊断我为胆绞痛,开出了红处方。那上面赫然写着杜冷丁100毫克。

杜冷丁是人工合成的麻醉药物,对人体的作用和机理与吗啡相似,但镇痛、麻醉作用较小,仅相当于吗啡的1/10~1/8,作用时间大约能维持2到4小时。

对于不熟悉医学的朋友,让我打个不怎么恰当的比喻,如果说吗啡是中学生,杜冷丁只能算是小学一年级。

但即使是这样一位内啡肽系列的小兄弟出手,效果也非常显著。那痛彻心肺的折磨,大约在注射10分钟之后,烟消云散了。我惊奇地抚摸着腹部,好像觉得刚才的剧痛是一个幻觉。随之又出现了轻松活泼的感觉,人有一种沸腾起来的欲望。之后是深沉的困倦,好像不由自主地潜入了海底……当我第二天早上醒来,觉得精神抖擞意气风发,似乎从来没有睡过这样的好觉。

后来,我把这种体验同一位毒理药理专家说起,他说,你要是吸毒的话,一定会很快成瘾的。我吓出了一身冷汗。

我从自己的亲身经历得出了一个结论,如果单是在医疗领域里正确地使用吗啡类药物,人真是要对吗啡鞠个躬。它是那样快捷而又斩钉截铁地消除了疼痛。

当然,它是治标不治本,有点像灰姑娘的金马车。有效时间一过,病痛照旧发作,金马车就变回了老南瓜。我的病,后来是在医院开刀做手术,才算治好了。

为了写那部小说,我走访了很多在戒毒过程中的瘾君子。我原来觉得他们都是愚蠢透顶或头脑简单容易上当受骗的人,不然为什么亲手给自己制造了灭顶之灾?

真正结识之后,交谈一番,才发现他们大部分都是很聪明伶俐的人,好奇、对新鲜事物很敏感,害怕孤独,喜欢出人头地……一句话,他们的智商绝不低,有些还出类拔萃。

我几乎会问每一个吸毒者,你第一次吸毒,是为什么呢?

我得到的最多的回答是:为了寻求幸福。

当我第一次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震惊之余根本就不相信。我想,这是他们为自己编造的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后来,听得多了,这句话一次又一次振荡在耳边,我相信了他们,他们是真心实意地这样讲。当然,说法略有差异,实质是一样的。

比如,有的人会说,我觉得自己不开心,听说只要吸上几口这东西,就不那么烦了。

有人会说,我失恋了。我没法不想她。别人告诉我,吸一口这玩意儿吧,你什么都忘了。你就能走过这一段揪心的日子了。

还有人说,我很孤独,没有人搭理我。只要我吸了毒品,我就觉得自己强大起来,要什么有什么,对自己充满了信心。

凡此种种,令我痛惜不已。

他们都有一个美好的愿望,为了让自己更幸福。却不料一拐弯,从寻找天堂的路上掉进了地狱。

为什么?戒毒者们睁着迷茫的双眼,我也百思不得其解。

后来,我终于明白了。内啡肽扮演了一个极端诡异的角色。

内啡肽本来是无罪的。它是人们自己在生命过程中生产的一种激素,你也可以将它理解为一种能量。它是一种能够帮助机体对抗重重恶劣环境,成为激发自身免疫体系的酵母,是我们的宝贝。正像国外的科学家们所研究出来的那样,如果我们的机体能够稳定地保持着生产内啡肽的能力,内啡肽源源不断地荡涤着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我们就年轻而有活力,身心愉悦。

可惜的是,内啡肽的产生是很吝啬的,是要我们付出艰苦的努力才能获得的。

一个老农,辛辛苦苦在土地里耕耘了一年,收获的时候,看着麦浪翻滚的田野,脸上露出了灿烂的微笑。我相信,这时候,如果有个穿白大衣的科学工作者,抽取他的血液去化验,那么,他的内啡肽一定是在一个很高的水平值上。

如果一个年轻的学子,经过12年寒窗苦读,终于考上了自己理想中的大学,在接到邮递员递过来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如果有人在这个节骨眼上抽取他的血液去化验,我猜他血中的内啡肽也一定汹涌澎湃。

这就是幸福时刻。它来之不易!如果没有老农一年来风霜雨雪中的辛勤劳作,就没有丰收的喜悦。所以,这是他的汗水换来的。

如果没有学子的不懈努力,我相信等待他的就是另外一番情形了。

所以,我们体内的内啡肽,是体力和精神双重努力的结果。它带给我们的欢愉,宝贵而稀少。

— THE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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