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淮安韩信故里

江苏淮安韩信故里

《史记·淮阴侯列传》记载韩信早年落魄时，有三件事让他终生难忘，一是曾受胯下之辱；二是在南亭亭长家里蹭饭吃，被亭长之妻厌弃；三是有一漂母对他有赠饭之恩。后来，当他权倾一方时，对这些恩怨一一安顿。

这是古代中国人讲究的报恩报怨的观念。

报在中国文化中实在是一个十分有意思的字眼。

从语义学的角度来看，报的一个意思是一方对另一方行为的回应。可分为两种类型：一是感激的回应，比如报答报效报恩报德知恩图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等；一是仇恨的回应，比如报复报仇报怨等。

报的另一个意思是结果，所谓的因果报应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此应为番木瓜，与《诗经》中的可能不同。

1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知恩图报

《诗经·大雅·抑》中有一个句子：投我以桃，报之以李，后来衍生出一个成语：投桃报李。

《诗经》里还有一首名为《木瓜》的诗，全诗如下：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你给我的是木瓜木桃木李，我回报你的是琼琚琼瑶琼玖，回报的东西价值要比受赠的东西大得多，这是人类的一种高尚情感，它适用于包括亲情、爱情、友情在内的一切人际关系。需要说明的是，这里的木瓜木桃木李与琼琚琼瑶琼玖并不代表物品的实际价值，它象征的是人与人之间知恩图报的一种深厚的情谊，一种对他人善意的尊重与珍视。

中国历史上知恩图报的著名案列就是韩信以千金报漂母一饭之惠的事情。韩信早年困窘时，曾在南亭亭长家蹭饭吃，后遭到亭长之妻的嫌弃。在韩信走投无路时，有一位在河边漂洗织物的老婆婆，每天把自己的饭分给韩信吃，一连吃了几十天。韩信做了楚王后，用千金来报答漂母的一饭之惠，却只给了亭长一百小钱。虽然同样是报答食饭之恩，漂母对韩信有一种尊重和同情，并且没有望报之心，所以韩信以千金相赠；而亭长的老婆对韩信则是蔑视和厌恶，所以韩信仅仅给了亭长一百小钱。

另外像诸葛亮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地报答刘备的三顾之恩，也是古人知恩图报的美谈。

如果我们一直接受别人物质和精神上的馈赠，却无以为报，我们便会有一种深深的愧疚；如果我们一直接受别人物质和精神上的馈赠，却从来不懂得回应，我们就会被别人鄙视和厌弃。

《诗经》里除了《木瓜》正面颂扬这种知恩图报的情谊外，还有些诗从反面写对他人情谊无以为报的愧疚。

比如《诗经·邶风·凯风》：

凯风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劳。

凯风自南，吹彼棘薪。母氏圣善，我无令人。

爰有寒泉，在浚之下。有子七人，母氏劳苦。

睍睆黄鸟, 载好其音。有子七人, 莫慰母心。

诗里的凯风指夏天的暖风，在这里用来比喻母亲，棘心和棘薪比喻儿子从幼小到长大成人的过程。母亲含辛茹苦把几个儿子养大成人，诗人十分感念母氏劬劳。

诗人接着借物起兴，说寒泉之水可以滋润土壤，黄鸟之音可以赏心悦耳，可我们兄弟七人，却不能安慰母亲的心。通篇流露出不能报答母亲养育之恩的自责、愧疚之情，直接影响了唐代孟郊《游子吟》中的名句：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诗经·小雅·蓼莪》是写因父母早逝，无以报答父母养育之恩的愧疚的，诗里有这样的句子：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

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

诗句的意思是，父母养育我长大，实在是很辛劳。生我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腹我，九个动词把父母的辛劳一一列出，把我的感念和盘托出，然后说自己本想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可惜昊天罔极，上天不作美，使我的父母早早去世。哎，我的父母太可怜了，没有享受到儿子的这番孝心。

2 报怨的方式

孔子和他的学生

01 以直报怨：孔子的倡导

《论语·宪问》：

或曰：以德报怨，何如？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从《论语》里孔子的回答可以看出，孔子是不主张以德报怨的，他认为恩德只能用来回报恩德，不能用恩德来回报怨望，对待怨望用公平正直来对待就可以了，当然孔子也是不主张以怨报怨的。

李广：网络图片

02 以怨报怨：部分人的行为

司马迁《史记·范睢蔡泽列传》说范睢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

范雎早年家贫，做魏国中大夫须贾的门客，由于随须贾出使齐国时发生了一点误会，范雎被须贾和魏国公子魏齐打了个半死。后来范雎几经周折，得到秦昭王的重用，做了秦国的国相，大大地羞辱了一番须贾，并且逼得魏齐自刭而死。对帮助过他的王稽和郑安平，则请求秦昭王为他们加官进阶。

《史记·李将军列传》中写李广也有以怨报怨的特点，

李广因打了败仗被免职家居的时候，有一天和朋友在野外饮酒，夜里喝完酒回家经过霸陵亭，霸陵尉也喝多了酒，不让李广过去。李广后来被朝廷任命做右北平太守，要求霸陵尉随他一起赴任，到军中后就把霸陵尉斩了。

你说这霸陵尉死得冤不冤！飞将军李广的心胸也太狭窄、格局也太小了，难怪一辈子不能封侯。

复仇是比较极端的以怨报怨。

古代中国人重视血缘亲情，也重视与朋友的相处，《孟子·滕文公上》强调：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这是古代中国人处理人际关系的基本原则，因此当与自己关系最亲近的人受到伤害时，也特别强调对仇人的愤恨之情。关系越近，愤恨之情越强烈。

《礼记·曲礼》曰：父之仇弗与共戴天，兄弟之仇不反兵；交游之仇不同国。

《大戴礼记》曰：父母之仇，不与共生；兄弟之仇，不与聚国；朋友之仇，不与娶乡；族人之仇，不与聚邻。

元代纪君祥的《赵氏孤儿》里便弥漫着一种强烈的复仇情绪，最后孤儿赵武亲自擒拿屠岸贾，报了赵氏家族的灭门之仇。

《水浒传》里西门庆和潘金莲通奸，毒死了武大郎，武松便亲手杀了潘金莲和西门庆，为兄长报仇。

《悲惨世界》：网络图片

03 文化参照——以德报怨：基督教的宽恕

《圣经·新约·马太福音》里说：

你们听见有话说：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只是我告诉你们：不要与恶人作对。有人打你的右脸，连左脸也转过来由他打；有人想要告你，要拿你的里衣，连外衣也由他拿去。

你们听见有话说：当爱你的邻居，恨你的仇敌。只是我告诉你们：要爱你们的仇敌。

由上面的话可以看出，基督教是主张以德报怨的，坚决反对以怨报怨。

法国作家雨果的《悲惨世界》一开头就讲了个以德报怨的宽恕的故事。

米里哀先生，也就是卞福汝主教接待了被释放的苦役犯冉阿让，冉阿让却偷走了主教的银器，当警察把冉阿让送到米里哀主教的面前时，主教却说这些银器是他送给冉阿让的，最后他郑重地对冉阿让说：冉阿让，我的兄弟，您现在已不是恶一方面的人了，您是在善的一面了。我赎的是您的灵魂，我把它从黑暗的思想和自暴自弃的精神里救出来，交还给上帝。

就这样，冉阿让在卞福汝主教的引领下成了一个仁慈、善良、正直的人，他后来收养了一个叫柯赛特的孤女，《悲惨世界》主要讲的就是冉阿让蜕变成一个好人的事。

《了凡四训》：网络图片

3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因果报应

首先说一下一句习语：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这句话出自《易传·文言传·坤文言》，是对《易经·坤卦·初六爻爻辞》：履霜，坚冰至的解释。

履霜，坚冰至的原初意义是说，当你的鞋子踏在秋霜上的时候，就要意识到冰天雪地的冬天即将来到，这是必然会出现的结果。

《易传·文言传·坤文言》对履霜，坚冰至的自然现象作了社会学的解释：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臣弑其君，子弑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来者渐矣。由辩之不早辩也。《易》曰:‘履霜，坚冰至。’盖言顺也。直其正也，方其义也。

《易经》认为乾是对应天的，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坤是对应地的，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易传》认为坤道，对应着社会关系中的臣道、妻道、子道。臣道、妻道、子道都讲究顺从，臣应忠于君主，妻应跟从丈夫，子要孝于父亲，臣不能弑其君，子不能弑其父。这便是善，讲究这些伦理关系的，有这种家风的，这个家一定会福泽绵长；否则，一定会有祸殃。

也就是说，积善积恶是前因，福泽祸殃是结果，不论好结果还是坏结果都不是偶然出现的，是长时期的善行或恶行的必然结果，祸福无门，惟人自召，跟老天没有关系，不是老天，也不是上帝对你的奖赏或惩罚。

这是唯物主义的解释。

人们还有一句习语，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人在做，天在看。这里的报，是回报的意思，报应的意思。

人们这样说的时候，似乎寄希望于一个超自然的存在，比如老天，比如上帝，比如佛祖，你做了善事，它会给你一个好的结果；你做了恶事，它会给你一个坏的结果。在你的身上没有现世应验的时候，它会在某一个将来应验，这就是佛教讲的来世报。

明代袁了凡《了凡四训》的第三部分积善之方里便有许多这样的报应的故事。

比如它讲，福建莆田有一个姓林的人家，他家祖上有一个老夫人乐善好施，经常做一些糯米团施舍给人吃。有一天，来了一个道人，向她索要了六、七个糯米团。以后每天都来，索要了三年，老夫人没有丝毫的嫌弃不满。道人对老夫人：我吃了你家三年糯米团，没有什么可回报的。现在我告诉你，你家府后有一块地，可作为坟地，如有家人去世，葬在这里，子孙就可以加官进爵。老夫人的儿子按道人的指点去做，那一世就有九个人做了官，以后世世代代也都有做高官的。

结语

中国古代的报文化，有精华，也有糟粕。现代人应在充分了解的基础上，对它进行辨析和取舍。我觉得有以下几点值得现代人思考。

第一，为人处事，应多一些善意，少一些恶意。

第二，拥有一颗感恩的心，知恩图报。

第三，面对恶意和伤害，即便做不到以德报怨，也最好不要以怨报怨，别人因伤害自己或亲人而触犯法律的行为交给法律去解决，不能感情用事；为了报怨，自己做出触犯法律的事情是不明智的，现代社会，法有时候不能容情。

第四，因果报应的事情不能相信，但依然要做善事，做好人，遵纪守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