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花是什么意思？

我是一朵白莲花，这临安城众人皆知，不是字面意思那么理解，而是取其引申义：圣母光辉照大地，恩泽遍及万世人。

当然了，其实也没那么夸张，只不过是因为我这临安城城主夫人做得极为贤惠，成日都在为夫君张罗着纳妾事宜。

我的夫君乃是这临安城城主，名唤穆云起。

旁的男子家中都有三妻四妾，而穆云起堂堂一城之主，自然不能落于人后，于是我便同那些夫人们一般，主动干起了为夫纳妾这档子事。

而我与别家正房夫人不同之处便在于，我是心甘情愿为夫纳妾，并且与每一位进门的女子都和睦友好、姐妹情深，什么深宅内斗、阴谋算计，一切的阴暗心思都在我的圣母光辉之下荡然无存。

【夫人，五姨娘的轿子到了！】

哦对了，今天便是我为夫君纳的第五位女子进门的日子。

梳洗毕，我便去书房找我家夫君。作为男子，他在这事上也忒不主动了些，次次都要我来张罗操持。

【夫君，五姨娘进门了。】

我在书房门口喊了一声，话音刚落，一本书便朝我砸了出来，我早有预料，赶紧闪躲一边。

【苏落，我何时说过又要纳妾！】

夫君的怒吼震耳欲聋，我掏了掏耳朵，说：【这种事夫君自然是不好说的，但作为一名贤良淑德的妻子，自是要时刻注意夫君的喜好。夫君莫不是忘了，这位柳娘子是前几日出门时在河边遇见的浣纱女，当时夫君留恋地看了好几眼，我便替夫君张罗了。不过夫君放心，我可没有逼迫她，柳娘子那日也对夫君一见倾心，这可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苏落！】

穆云起再也没办法气定神闲地看公文了，他疾步走到门口，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质问道：【你到底还打算给我纳多少个妾？】

这种事情，问我我怎么知道呢？

【当然是要看夫君的喜好，夫君有喜欢的，我便继续纳。】

【你可知那……】

穆云起欲言又止，终是拂袖而去。

【夫君，柳姨娘还在门口等着呢！】

……

穆云起到底还是去门口将柳姨娘迎了进来，只是一路都对我沉着个脸，将人送回房间便离开了。

见他如此反应，我心里犯起嘀咕，莫不是几日过去，夫君对这位柳娘子已经没了兴趣？

说起来前几位也是，明明我觉得穆云起对她们挺有兴致的，可刚一接回家，他便将人家晾在房间里，委实不妥。

到底还是只有我这个贤良淑德的妻子来为他安稳后院。

我走进内室，见着那位柳娘子，身姿曼妙、体态婀娜，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眉眼顾盼、含情脉脉。

一见是我，那眉眼中的情意顿时散去，变得有些畏缩。

【柳姨娘，我……】

还不等我自我介绍，柳姨娘怯生生地朝我行礼，声音颤抖着：【夫人……】

哦对，我怎生忘了，我和柳姨娘先前见过的。

【柳妹妹别客气，坐呀。】

我笑咪咪地看着她，岂料她却忽然向我跪下。

【夫人别赶我出门，我知道自己不该肖想城主大人，可我委实是……】

柳姨娘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真真是我见犹怜。

还不等我开口，忽听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嗓门最大的那个便是四姨娘武丽娘。

这位武姨娘人如其名，生的娇俏，却是武将世家出身，天生力大，舞刀弄剑样样精通。练武之人不拘小节，嗓门自然也比旁人大些。

只因去年一场比武大会上，夫君夸这武丽娘功夫绝佳，我便作主将人接进了家门。

【哎哟！听说来了个弱柳扶风的妹妹，快让我瞧瞧！】

【丽娘，你可别太过热情吓着人家。】

我看着同丽娘一道来的人，除却二姨娘不在，其余几位都来了。

【诶，奇怪了。这妹妹好端端的跪着作甚？】

三姨娘林梦梅奇怪地看着眼前这一场景，良久才恍然大悟：【这该不是像别家那样，所谓的宅斗小伎俩吧？】

【梦梅，别胡说。】

我温和一笑，将面露尴尬的柳姨娘扶起，而后一一介绍。

看着眼前一众姐妹，我满意地点点头，环肥燕瘦，应有尽有，这下穆云起总能有一个持续宠幸的女子了吧？

……

翌日晨起，我在柳姨娘的房门口遇见了刚刚出来的穆云起。

【夫君早啊，昨夜睡得可好？】

穆云起面色晦暗，冷冷瞪我一眼：【如你所愿，好得很！】

如我所愿？这可真是太好了！

我激动得快要落泪。嫁给穆云起五载，一年给他纳一个妾，这位柳姨娘可是唯一一个让他在进门当晚留宿的女子！

【夫君，我这就安排府里的厨娘给柳姨娘做补品进补。】

许是我脸上的喜色太过，穆云起脸色愈发阴沉。

【苏落，你就这般希望别的女子为我开枝散叶？！】

当然了！这可是我作为正妻的本分。

【无论是哪位妹妹，诞下的都是穆家的骨肉，这当然是好事了。】

说完，我赶紧跑去宗祠，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列祖列宗。

这下好了，穆家就快有后了！

2.

午后，用完午膳闲来无事，我便召集了府里的姨娘们到厅里小坐，顺便让管事拿来了这一月的册子。

柳姨娘还是那么一副怯生生的娇弱模样，我想兴许是她刚入府不适应，便对她多加照顾一些。

【柳妹妹过来坐。】

我将她迎到身边，笑得一脸亲和，对她说：【你来看看这月册，可还满意？】

柳姨娘怔然，竟是哑了声，良久才问我：【何为月册？】

不等我回答，武姨娘大大咧咧地抢着开口：【就是管事的给咱们排的日程表，哪日该轮到谁伺候城主大人。】

柳姨娘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眼里写满了震惊。

【怎……怎会如此？】

我只是微微笑着，不说话。

林姨娘便向她解释道：【姐姐宽容，性子也好，待我们每个人都极为公正的，因此便有了这‘月册’，一月的时间，我们几人轮着日子伺候城主大人。在这府里，断是不需要那些下作手段和伎俩的。】

我将册子塞到柳姨娘手里，正色道：【柳妹妹是新人，也颇得城主的喜爱，所以我便作主，这月给她多排了两天，各位妹妹没有意见吧？】

【这事儿姐姐做主便是，我们没有意见。】

柳姨娘打开册子，一看，瞪大了眼睛。

册子上她的日子最多，其余几位姨娘均分剩下的，我自认为我还是一碗水端平的。

【柳妹妹何故惊讶？】

【这……这上面为何没有夫人的名字？】

闻言，我笑了笑，回答道：【大抵是夫君不中意我这类的，一见到我不是在发怒就是即将发怒。倒也无妨，各位妹妹们只管加油伺候好城主，为穆家开枝散叶的重任就交到你们手上了！】

对于她们，我寄予厚望，若是今年还没动静，大概明年我得为我家夫君纳第六个妾了，也不知这府里的厢房还够不够住，要不改日去看个园子，为以后做打算？

……

未时，我在卧榻之上小憩，拨弄着腰间青色玉珏，忽地就忆起了一些往事。

这枚玉珏是我和穆云起指腹为婚的信物，后来临安城遭外敌入侵，老城主为护我父亲，以身殉城。若是没有他，只怕我的父亲也撑不到援军赶来之时。

十六岁那年，我嫁与穆云起，不过他对我并无兴趣，所以为了老穆家的香火，我不断给他纳妾。

做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妻子真是太难了！夫君什么时候才能定定性，不要总是对女子一时半刻的热度。

唉……我太难了！

想着想着，昏昏沉沉，我便睡了过去，意识模糊之际只觉仿佛有什么在搔我的脸颊，痒痒的。

【别闹……】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却见屋子里除了正襟危坐在我床榻对面的穆云起，再无别人。

我是睡糊涂出现幻觉了？

【嗯？夫君……我睡着了？】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似乎看到穆云起唇边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你方才……】

不等他说完，我便打断了他的话，将制定好的【月册】交到他手里。

穆云起的神色顿时冷下来，沉声问道:【这是何意？】

我立刻解释道:【月册啊，因为有新的妹妹进门，有所调整，想着给夫君过目，看看有没有需要调整的地方。】

随着我的解释，穆云起的脸色愈发难看。

我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自我反思起来，而后我似乎明白了。

【夫君放心，柳姨娘的日子排的最多！】

我笑着拍了拍穆云起的肩膀，嘱咐道:【不过柳妹妹身子娇弱，夫君还是得当心着点，别伤了柳妹妹。】

【你……】

眼看夫君大人脸色越来越差，我干脆闭口不言。唉……不知为何说话总是不讨夫君喜欢，否则他何至于如此生气呀，我还是闭嘴吧！

穆云起从我手里接过月册，只睨了一眼便冷笑一声。

【甚好，夫人的安排，我很满意。多谢夫人美意。】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诶？多给他喜欢的柳姨娘排几天不好吗？真是搞不懂他为何生气。

……

转眼间便到了冬月，柳姨娘进府已然过去了小半年，可这府里诸位姨娘竟是一位肚子有动静的都没有。

我急啊！毕竟我在祖宗牌位前立过誓，绝不能让穆家无后，能不能争点气努点力，别让我在列祖列宗面前言而无信啊！

我吩咐府里的厨娘，补品加倍送，每天送四次，早中晚加夜宵。

半个月后……

几位姨娘同时出现在我的房间，武姨娘号啕大哭起来，其他几位姨娘也是小声啜泣。

【妹妹们这是怎么了？】

武姨娘指着自己的双下巴，对我哭诉:【姐姐，能不能别再一天四顿补品送了，我已经胖出双下巴了！习武多年保持的好身材即将毁于一旦！】

我看了看武姨娘的下巴、林姨娘的臂膀，最后瞄向了柳姨娘。

肚子！肚子！

我欣喜不已，拉着柳姨娘的手问她:【柳妹妹，你这是有孕了？】

柳姨娘哭得梨花带雨，指着肚子说:【我可能孕育的是那些补品……】

我:【……】

这不科学啊！如此进补都没动静，难道问题出在夫君身上？

3.

于是，在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我做了几道拿手糕点，准备和夫君好好谈谈。

如果呃……真是有那方面的隐疾，咱也不能讳疾忌医，该治就得治！

毕竟为穆家延续香火，可是头等大事！

我敲了敲书房门，推门而入。

果然，穆云起又在案前处理公文。

有时我也觉得奇怪，这满院的美人都比不过案牍上那些公文有吸引力吗？

不应当啊！

如此想来，我更觉得夫君是真有隐疾，或许正是因为城中事务繁多，累出来的。

听到脚步声，穆云起抬起头来。

【怎么是你？】

唉……果然，夫君一见到我就是如此失落，可我不来不行啊。

毕竟这种事，我这个正房夫人理当劝谏。

【夫君，这是我亲手做的糕点，你可要尝尝？】

我一心想着如何开口，却忽略了穆云起眼中的那抹光亮。

他放下公文，走到软榻边坐下，捻起一块花糕便送进嘴里。

趁现在吧！

【夫君，今日前来，是有一件事想同你说。】

穆云起唇边带着点淡淡的笑意，似乎心情还不错，我便趁热打铁。

【夫君，这……府中的五位姨娘进门时间长的有五载，短的也有大半年了，可这肚子总不见有动静……】

闻言，穆云起的脸色骤然沉下。

【夫人今日起了兴致给我做花糕，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呢？】

【呃……夫君若是喜欢，今后我可以常做，不过今日重点是……】

【够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出去吧。】

一提到这方面的事，穆云起心情就会变差，这让我愈发确信他是真的有难言之隐，便鼓起勇气对他说:【夫君，子嗣传承是大事！如果你真的没那方面的兴致，我们去看大夫吧！】

此话一出，穆云起愣了，僵硬地转头看向我，一字一顿。

【你、说、什么？！】

我不怕死地重复道:【我去找个大夫到府上来看看，一定能治……】

不等我把话说完，穆云起径直将我扑倒在了软榻上。

我的后腰在中间的小几案上撞了一下，疼得我直吸气。

这是做什么？

夫君不会生气了要对我动家法吧！

【别……我错了！可是我也是为了夫君、为了穆家好啊。】

穆云起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

【为了穆家……既是为了穆家，夫人不妨也努努力？】

我？我努力什么？

眼看穆云起越靠越近，我的心砰砰直跳。

这什么情况？我病了？

看着眼前放大的脸，我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猛地将他推开，溜之大吉。

直到跑回自己的小院，我的心跳都还未能平静。

我拍着自己的胸口，长舒一口气。

好险好险！夫君生气起来真可怕！

看样子要让他配合是不大可能了，我得另想办法！

……

傍晚时分，我招了几位姨娘一起商量对策。

武姨娘大大咧咧道:【今晚好像轮到我了，要不我试试直接将城主大人扑倒，然后这样那样？】

其余几位姨娘:【只怕你还没碰到城主大人的衣袖，就被他当刺客料理了！】

武姨娘缩了缩脖子，大概还是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放弃了这个大胆的想法。

林姨娘说:【要不我画一幅鸳鸯戏水图挂在房中，给城主大人看？兴许能激发他的……】

所谓【鸳鸯戏水图】，当然不是真正鸳鸯，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然而这个提议也被否决。

【恐怕城主大人只会觉得你心术不正，将你丢出府去。】

林姨娘沉默了。

柳姨娘这时开口道:【我会唱点小曲儿，不如……】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打断几位。

【停！今天就到这儿吧，容我再想想办法。】

……

翌日一早，我想去厨房看看丫鬟熬的鸡汤，走到门口却听见烧火的老妈子在聊些八卦轶闻。

【诶！我听说临安城南有个济世堂，那坐诊的老中医可了不得，专治各种疑难杂症，听说男女求子不得，或是对男女之事兴致寡淡，他都能医治，药到病除！】

【真有那么神？你从哪儿听说的？】

【我二舅家外甥女的三姨夫的小舅子就是如此，成婚三年没有一点动静，吃了老神医的药，他家那媳妇月余便有了身孕，你说灵不灵？】

【哟！那还真是……】

这一番对话全被我听去了，我在心中默默盘算着，城南济世堂，老中医……

我看靠谱！

回到房间，我准备好银两便打算出门，为了隐秘性，我连丫鬟都没带，还遮上了面纱。

毕竟夫君这种私密的隐疾，还是不能让外人知晓，以免有损他城主大人的威名。

……

城南，济世堂。

我做贼一般从马车上下去，四下张望，没有熟识之人，才放下心来走入济世堂。

堂内正中央坐着一个长着长胡须的老头，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老神医。

【这位夫人可是要问诊？】

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坐到老神医对面，思考许久该怎么隐晦地表达我的来意。

我压低声音，犹豫道:【我的夫君似乎……】

不等我说完，老神医业务熟练地掏出几包黄纸包着的粉末，开门见山。

【一瞧便知夫人是为了自家夫君那方面不行而困扰，遇到我夫人便放心吧。这是我的独门密药，保管效果奇佳！十两银子一包，童叟无欺！】

十两银子？

我虽然不差钱，却也并不那么相信这药的效果。

【你确定真能治好？】

老神医睨了我一眼，说:【看夫人也不是差钱的主儿，若是不信任我，便请离开吧。下一位！】

【别啊别啊，好商量！】

我抓住他赶人的手，决心一试:【先给我来个五……哦不，六十包！】

我想着每个姨娘那里十包，再多来十包作为备用，应该够了吧？

老神医不可置信地问道:【多少？】

是嫌太少了吗？

我赶紧补充道:【这只是先拿这么多，试试疗效，如果效果好我再来找神医。】

【这……】

老神医眼神古怪地拿出六十包给我，叮嘱道:【这药……夫人还是悠着点使用为好。】

悠着点？

不不不，神医怕是不知道我家夫君病的严重程度。

付了银两，我抱着一摞药，做贼似地溜上马车。

回府！

给夫君治病，道阻且长！

未完待续……